日月风华 第977节

  箭塔上的哨兵已经被解决,所以并不担心被人发现。
  翻过木栅栏,秦逍见红叶已经抱着部分衣物往林中去与孟苍两人会合,地上还留下一部分,心知红叶的意图,过去抱起衣物,跟在红叶身后,却依然是谨慎小心。
  红叶走出一段路,一开始还能感觉秦逍跟在后面,忽然觉得秦逍似乎停下脚步,不由回过头,却见到秦逍蹲在身后不远处,衣物则是放在了一边。
  红叶有些诧异,又见秦逍伸手在地上划拉着积雪,也不知道秦逍搞什么鬼,但猜想肯定有缘故,放下衣甲,轻步走回去,低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  “红叶姐,你瞧瞧这是什么?”秦逍指了指地面。
  红叶蹲下身子,细细看了看,低声道:“是车轮碾出的印迹。”
  秦逍点点头,也不多言,回头望了一眼,车轮碾出的轮迹从东边蔓延过来,但是到了秦逍蹲下的位置,却是折而向北。
  秦逍弯着腰,顺着轮迹往北走,走了十几步远,这才抬头,两道车轮碾过的痕迹没入了林中。
  他回过头,见红叶就跟在自己身后,这才低声道:“这是一辆马车走过的痕迹,应该是从大营北门那边过来。”
  红叶点点头,低声道:“马蹄子的方向确实是往林子里去。”
  “前天晚上下过一场小雪。”秦逍目光灼灼,“如果是昨天之前碾压的痕迹,会被雪覆盖。”
  “所以痕迹最早也是昨天才留下。”红叶对秦逍的判断很是赞许。
  秦逍想了一下,才轻声道:“林中积雪虽然不深,但是如无必要,肯定不会让马车进林子。渤海人不会坐马车,所以这辆马车只能是拉运货物。”
  “当然不会是军需物资。”红叶唇角泛起一丝难得的笑意,“如要运输渤海人的军需物资,也不会只有一辆马车。”
  秦逍笑道:“姐姐说得对。一辆马车装运的物资有限,送去的目的地肯定是没有物资囤积。如果是渤海人的据点,肯定有物资囤积,即使要向据点供应物资,一辆马车的物资对一个据点来说,杯水车薪,肯定不足够。”
  秦逍却是知道,兴安河是黑森林中最长的一条河,自北向南蜿蜒,虽然他还不知道源头起自哪里,也不知道最终会汇入哪条江河,但却知道在这兴安河的两岸,步六达和渤海都是部署了大量的兵力,建造了众多的据点和哨卡。
  沿线的哨卡当然不可能都直接由傉萨大营直接指挥,往往都是每隔十几里地就会设置一座据点,而据点有守将,分布在据点周围的众多明岗暗哨都是由据点里的将领统管。
  所以每一座据点都有数百号人,每日的吃喝拉撒用度都不是小数目,也必然会在据点里囤积人吃马喂的粮草。
  只靠一辆马车供应据点所需物资,当然是绝无可能。
  “这种供应物资的方式,只能证明目的地是临时点。”秦逍的眼睛亮起来,“那个地方不需要囤积物资,随时都会转移或者撤销。而且我猜如果没有猜错,那个地方距离傉萨大营并不远。”
  红叶道:“不错。如果距离太远,他们会一次多运送一些物资过去,否则这一趟趟运过去,那就实在太愚蠢了。”看着秦逍眼睛,问道:“你怀疑物资运送的目的地就是囚禁赤勒山的地方?”
  “无法确定。”秦逍道:“但有这个可能,如果当真如此,那我们的运气也还算不错。”
  红叶淡淡道:“这也不只是运气,如果你粗心大意,像我一样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痕迹,也就发现了其中端倪。不过只靠运气做事,总有运气用完的时候。”顿了一下,才问道:“如果那里也不是囚禁之所,你准备怎么办?”
  “如果这次还找不到赤勒山,就只有两条路走了。”秦逍叹道:“要么无功而返,咱们立刻撤离。在这林子里找几个被他们有意藏起来的囚犯,那就是大海捞针,你刚才说得对,只凭我们几个人,根本不可能做到。”
  “还有一条路呢?”
  “擒贼擒王。”秦逍平静道:“找机会直接俘虏渤海傉萨,一旦成功,自然可以用他交换赤勒山等人。”
  红叶显出愕然之色,但她心中清楚,秦逍这句话肯定不是开玩笑。
  也许秦逍决定救出赤勒山等人的时候,就已经想到用这一招。
  “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疯子。”红叶轻叹道:“你从不轻贱自己,这是你的长处,可是太自以为是,这是你的弱点。”
  秦逍轻笑道:“吹牛不打紧,可是如果将自己吹过的牛实现了,那才是真英雄。”
  红叶也不和他废话,低声道:“如果要行动,不要耽搁,抓紧时间。”过去抱起衣物,加快步子往林中去,秦逍也过去抱起衣甲迅速跟上。
  回到林中,孟苍和陆游两名书院弟子正在等候,见两人抱着一堆衣物回来,都是疑惑。
  “小师姐,情况如何?”孟苍问道。
  红叶也不废话,拿出一套衣甲丢给孟苍道:“赶紧换上!”又向陆游道:“只有三套衣甲,你不用跟去,就在大营附近监视他们的动静。”也不多言,拿着另一套衣甲,进了林子深处。
  秦逍先前就知道红叶的意图,几人穿着不死军的甲胄,一旦遇到敌人,太过显眼,换上渤海人的装束,也算是多了一层掩护。
  秦逍也不废话,到一旁换上了皮甲,孟苍知道由不得耽搁,也是迅速换上,待得两人换好皮甲,戴上头盔,便见到红叶已经穿着一身渤海人的衣甲从林中走过来。
  孟苍倒也罢了,红叶身段苗条,秦逍也不粗壮,都比不得渤海军魁梧,所以衣甲就显得有些宽松,好在冬服本就宽厚,倒也不容易看出来。
  “到里面去将衣物找个地方用雪埋了。”红叶向陆游吩咐道:“免得被渤海巡逻兵发现。”
  陆游点头称是,也不多问,只是关心道:“小师姐,你们多小心!”
  “你自己也多小心。”红叶道:“如果他们派人到林中搜寻,你该撤就撤,不用等我们。”
  先前击杀两名箭塔哨兵,而且三名守卫被化尸粉融化,等天亮之后,很快就会被发现,到时候渤海人也就知道有敌人潜入了营中,势必会风声鹤唳,也一定会加强警备,到时也肯定会派人在大营内外搜找。
  红叶又嘱咐几句,知道陆游修为也不弱,自保绰绰有余,再不耽搁,向秦逍一点头,秦逍这才率先出了林子,带着两人过去车碾子位置,顺着车碾子的痕迹往林中去。
  苦寒之地的条件恶劣,气候酷冷,积雪比关内其实要坚硬不少,但凡有车马之类经过,都会留下痕迹,而且不易消失,除非再下一场雪将痕迹掩埋,否则很容易就能利用痕迹发现端倪。
  渤海人显然是忽略了这一点,给秦逍留下了线索。
  三人顺着车迹进入林中,树林之中的林木虽然茂密,但还是能够找到行车的空间,不过线路比较弯曲,林子里留下的痕迹也依然清晰可见。
  天还没有亮,林中昏黑一片,好在秦逍修为深厚,目力惊人,完全可以看清楚积雪上的碾痕。
  不过这条路之前没有走过,是否设有众多哨卡,三人都是不清楚,所以秦逍盯着痕迹带路,而红叶和孟苍则是注意周边的情况,提防途中有哨卡。
  走了大半个时辰,天已经蒙蒙亮,途中还真是发现了两处哨卡,好在三人机警,悄无声息地躲过,渤海哨兵没有丝毫察觉。
  秦逍也清楚,只要天一亮,傉萨大营箭塔哨兵一旦换岗,那么被杀的两名箭塔哨兵很快就会被发现,渤海傉萨一旦反应过来,就可能猜想到有人准备营救赤勒山。
  如果那辆马车送货的目的地真的是囚禁赤勒山之所,渤海傉萨就肯定会立刻派兵前来增援。
  所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,最多也就一个时辰。
  现在速度快一分,也就能多争取一些时间。
  毕竟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致,抵达之后,还需要侦查,谋划营救方案,这都需要时间。
  红叶显然也知道必须争取时间,所以三人的脚步都是很快。
  又走了小半个时辰,却是再无发现岗哨,秦逍却也觉得越来越偏僻,周围没有任何林中部族的居地,甚至没有一丝生气,死寂无比。
  秦逍虽然艺高人胆大,但是身处这片幽暗死寂的密林,却也感觉后背有些生寒,不自竟有一点毛骨悚然,心知如果是普通人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,不用凶禽猛兽出来,吓也会被吓死。
  又走了小片刻,秦逍终于停下脚步,蹲下身子,抬起手,示意身后二人不要动。
  他闭上眼睛,侧耳聆听,随即回头向红叶二人低声道:“到了,前面有笑声!”
  “笑声?”红叶有些狐疑,她素来谨慎机敏,周围如果有什么动静,立时就能发现,但却并无听到秦逍所说的笑声,也是闭上眼睛,侧耳听了听,蹙眉问道:“你是不是听错了?我怎么没有听到?”
  秦逍疑惑道:“你听不见?”但马上意识到,自己已经是大天境,红叶的修为如今远不及自己,自己可以听到的动静,红叶听不见也是理所当然。
  “你们跟我来!”秦逍加快速度,在林中穿行,红叶和孟苍紧紧随在后面,片刻之后,秦逍再次停下脚步,抬手指向前方,红叶和孟苍都是抬头望过去,却是发现前面的密林之中,竟果真有光亮出现。
  “你耳朵还真是灵敏。”红叶微有些诧异。
  她之前与秦逍联手击杀箭塔哨兵,就察觉秦逍的修为似乎精进许多,这时候又发现秦逍有如此厉害的听力,隐隐察觉到什么。
  这时候那边的笑声更是清晰可闻,笑声十分放肆,而红叶很快也听到,在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之中,竟然夹杂着女人的哭叫声。
  第1635章 黑屋
  秦逍回转身,随即抬起手,左右各指一下,然后做了个怀抱的姿势。
  红叶心领神会,低声道:“孟苍,跟我来!”领着孟苍向左边绕过去。
  秦逍也不犹豫,如同敏捷的猎豹一般,从右边绕过去。
  他的意思很清楚,与红叶分成两路,左右绕着屋子各半圈,到对面碰头,如此便可以从两边观察那里的情况。
  他身法矫健,在林中轻盈无比,宛若穿林蝴蝶。
  这里果然是有一处隐藏点,简单的两间屋子,一间屋子稍微矮一些,而另一间屋子明显空阔许多,火光也正是从那空阔的屋内显出来。
  秦逍自右绕行,却是到了那两间屋子的后方,他目光敏锐,却是看到矮屋后面有两名渤海兵挎刀守卫,那高屋后面倒是空无一人。
  矮屋也是没有后窗,里面昏黑一片,高屋竟然是敞着一面窗户,里面火光明亮。
  秦逍顺着一棵大树往上攀爬,等可以透过窗户往里瞧,才停了下来。
  其实他此刻离那木屋还有些距离,但大天境修为非比寻常,目力远超常人,遥望过去,倒是对屋内的情状看得颇为清晰。
  只见到那高屋居中有一堆篝火,篝火上面架着一只大铁锅,显然正在煮东西,围着篝火一圈,坐着七八名男子,有的怀里抱着酒坛,有的则是搂着女人。
  只是那几名女子显然是被迫,甚至有女子尚在挣扎,发出叫声,那群男子在女子的叫声之中,却是放肆大笑,以此为乐。
  不过那几名男子都不是渤海军人的打扮,皮袄样式各异,倒像是一群山林匪类,但其中一人的穿着打扮却明显要华贵许多,头顶上的冠帽也是十分讲究,边缘一圈很宽,而且左右两边还垂着线串的珠子,在这群人中很是显眼。
  秦逍也不耽搁,此刻天色已经渐亮,他知道傉萨大营那边很快就会发现哨兵被杀,所以在这边必须争分夺秒。
  下树之后,他继续往前行,很快就与红叶碰上头。
  “屋后有两名渤海兵守卫。”秦逍不啰嗦,很干脆道:“矮屋里面一片漆黑,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,不过我现在倒有八成的把握确定,赤勒山等人应该就是被囚禁在那黑屋里。”
  红叶点头道:“前面有四名渤海兵守卫,也是守在黑屋。除此之外,就只有那高屋里有人,周围并无埋伏。你的猜测我赞成,黑屋之中,应该就关押着赤勒山。”
  “高屋里的人不是渤海兵打扮,我方才观察了一下,里面有八名男子。”秦逍道:“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土匪,其中一人戴着宽帽,很特别,与其他人不同,应该就是他们的头领。”顿了一下,才低声继续道:“赤勒山的那几名随从都是被一击致命,凶手肯定都是武道中人,而且也都还算好手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那高屋里的几人应该就是前往步六达营地俘虏赤勒山的高手。”
  红叶轻声道:“他们想不到有人会找到这里,也以为凭他们的身手,就算有人找到也足以应对,所以这边只安排了寥寥几名渤海守卫。”想了一下,低声道:“那伙人在屋内饮酒,咱们只需要解决几名守卫,不要惊动他们,偷偷救出黑屋里的人,立刻撤走。”
  秦逍微微一笑,低声道:“先解决守卫再说。”
  红叶这次却是递给秦逍一把飞刀,正是之前在大营之中杀死守卫后,红叶从尸身上取下来。
  秦逍含笑接过,两人也不废话,猫腰向矮屋后面过去。
  “嗖嗖!”
  两人同时出手,飞刀如流星,这一次守在屋后的两名渤海兵如同木桩子一样站着,并没有移动巡视,所以动起手来更为容易。
  “噗噗”两声,两名守卫都是被飞刀穿喉,软软倒下去。
  秦逍和红叶对视一眼,两人却都是从对方的嘴角看到了一丝笑意。
  这次行动,两人三次同时出手,都是配合的天衣无缝。
  孟苍这时候才跟上前,三人到了屋后,依然听到那边有说有笑,显然那伙人的心情着实不错。
  秦逍做了手势,是以红叶二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,顺着墙根猫身到了那高屋的后窗下面,就听得里面传来声音道:“总将大人,属下再敬你一碗,你是属下的再生父母,没有总将大人,就没有我楚天雄的再生!”
  这人说的却是纯正的大唐语言。
  “楚翊卫,当初你投奔我,我就说过,一定会让你飞黄腾达。”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笑道:“你是有本事的人,我渊盖悦最佩服的就是有真本事的人。我大渤海国任人唯才,你有本事,就一定能够建功立业。”
  这人虽然也是大唐语言,但明显不算很纯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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