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月风华 第942节

  当下顺着马蹄印一路向东南方向寻找,走出不到二十里地,就看到不远处竟然有两顶帐篷。
  一名跟随而来的口难骑兵立刻道:“向日户,那肯定不是我们部族的人,周围没有牲畜,牧民不会离群。”
  草原牧民大部分都是聚营而居,离群而居的牧民通常都是为了看守草场,但这里没有任何牲畜,而且附近没有水源,肯定不是需要看守的草场,此种情况下,特别是在冬天,牧民几乎不可能独居。
  秦逍沉声道:“没我吩咐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催马过去,众骑兵也都是迅速跟上,转眼间就将两顶帐篷团团围住。
  “里面的人出来。”一名骑兵握刀在手,沉声道。
  但两顶帐篷内,却毫无声息。
  秦逍见到帐篷外面还有熄灭的篝火堆,火堆边甚至还有干粮和水袋,显然此前这些人此前还围坐在火堆周围烤火取暖。
  秦逍微眯眼睛,他大天境修为,感知远非常人可比。
  其他人只是觉得帐篷内无人说话,但秦逍却已经感觉到,那两顶帐篷内甚至没有任何气息。
  活人就不可能没有气息。
  毫无气息,要么是两顶帐篷内根本没人,要么就是里面有人,却已经是死人。
  秦逍环顾四周,却并无看到任何马匹,心下疑惑,暗想难不成那些人都已经离开?
  不过火堆边还有不少零散的食物和水袋,这些东西不能说有多宝贵,但如果离开,肯定是要带在身上。
  “进去看看。”秦逍吩咐一声。
  两名骑兵下了马,各自去往一顶帐篷,其中一人掀开帐篷后,往里面瞅了一眼,立刻向秦逍道:“向日户,这里面没人!”
  秦逍奇怪之间,却听得一声惊呼,却是另一名骑兵掀开账后,惊骇无比,向后退了几步。
  秦逍也不犹豫,翻身下马,冲上前去,掀开帐篷,只看了一眼,心下骇然。
  只见到那帐篷里竟然堆放着数具尸首,就像是叠罗汉一样,诡异无比。
  他皱起眉头,走进帐内,右手运力,小心戒备,走到尸堆边上,不多不说,正好是六个人。
  但帐内却并无血腥味道。
  他伸手扯开,仔细看了看,却发现这几人都是喉骨被掐断,除此之外,身上却并无其他伤痕。
  毫无疑问,这些人都是被一击致命,而且死在同一招之下。
  野陵道人被杀,是被利器穿透了喉咙,也是一击致命,但这六人甚至都不需要以利器出手,直接就被掐断了喉咙。
  秦逍知道,普通人不可能有此等手劲,即使力气大,想要掐断喉骨也非易事。
  凶手至少也是中天境修为。
  他皱起眉头,实在疑惑。
  之前还猜测野陵道人之死,与他的同伴有关系,但现在看来,事实并非如此。
  凶手分明是要将野陵道人这一伙人赶尽杀绝。
  秦逍一时间还真想不明白,那凶手为何会如此行事?
  难道就是为了阻止野陵道人这一行人在草原对付疫情?
  又或者说,凶手仅仅是冲着王母会的人下手?
  他心中疑惑,忽听外面传来声音:“向日户,你来看,这里有东西!”
  秦逍出帐,听得是另一顶帐篷传来声音,走进帐内,见到有两名骑兵正在帐内,见到秦逍进来,立刻让开,秦逍却是看到,帐篷的角落里堆放着几只木箱子,骑兵已经撬开最上面的一只木箱,而且箱盖打开,木箱内却是整整齐齐摆放着竹筒。
  他心中奇怪,取了一支竹筒在手,见到竹筒都被封口,也不犹豫,顺手接过一名骑兵的弯刀,运力于手,轻松将竹筒一端切开,向里面看了一眼,见到里面都是粉末,陡然间明白过来,喃喃道:“解药,这都是解药!”
  这时候心中明白,如果推断不错,野陵道人却是只带了一瓶解药前往口难氏,就是先取得口难氏的信任。
  如果野陵能够与口难氏达成协议,那么就会继续救治患者,他的同伴也会带着这些解药前往。
  这六人的坐骑都不见,要么是被凶手带走,要么就是直接被放走。
  凶手杀了人,却没有损毁解药,这就表明杀人凶手肯定不是为了阻止这些人救援草原的感染者。
  既然如此,难道只是为了诛杀王母会众?
  虽然一时间无法确定凶手真正的意图,但好在找到了大批的解药,这是当下最要紧的物事,秦逍也不犹豫,吩咐人先将解药带回口难营地,又留下几个人将尸首都掩埋了。
  掩埋之前,秦逍在这几具尸首身上搜找一番,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。
  带着几大箱解药回到口难营地,秦逍第一件事便是要向叶道全确定竹筒里的粉末是否就是解药。
  叶道全很快就确定,这几只木箱里面盛装的确实都是解药,得到确定之后,众人都是欢呼雀跃。
  事不宜迟,秦逍和叶道全并无耽搁,利用这些解药开始为感染者治疗。
  不过每人需要多少剂量,却还要叶道全测试一番。
  虽然眼下有数箱解药,看起来数量不少,但这次疫情蔓延到整个漠东草原,秦逍心知这几箱解药绝无可能彻底解决整个疫情,一边为口难氏解决疫情,也还需要叶道全查出配制解药的成分,如此才能够大批的配制。
  第1589章 药方
  秦逍回到铁宫的时候,正值黄昏。
  可敦的气色虽然不是很好,但也并没有恶化,她依然是绵软无力,但症状却并没有加重。
  秦逍从口难氏带回一箱解药,见到可敦,也不啰嗦,直接让可敦派人以解药兑水,然后让铁宫内受感染的患者赶紧饮水解毒。
  可敦对突如其来的解药自然是感到疑惑,秦逍也不隐瞒,将口难氏族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。
  “王母会?”可敦惊讶道:“我听闻过唐国的王母会,最早似乎是发生在青州。你在江南的时候,不正是平定了王母会的叛乱吗?”
  秦逍知晓大唐的一举一动,肯定是牵动着周边诸势力的兴衰存亡,大家都盯着大唐国内的情势,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  “王母会虽然在江南被击溃,但余党尚在,很难彻底剪除。”秦逍道:“只是我没有想到,他们会将手伸到草原。”
  可敦若有所思,她冰雪聪明,自然看得很深,轻声道:“王母会派人前来治疗疫病,自然是想让贺骨诸部领受他们的恩惠。草原人有恩必报,如此大恩,诸部肯定是记在心中,如果他们向逐步提出一些条件,大家想着要报答恩惠,自然会竭力去做。”
  “我也是这样认为。”秦逍叹道:“所以我很奇怪,王母会到底会对贺骨提出怎样的条件。他们先在口难氏族救人,就是希望引起铁宫这边的注意,如果一切顺利,可敦这边肯定会派人请求他们的帮忙。要求人帮忙,他们当然就可以开出条件了。”
  可敦颔首道:“正是。为了解救贺骨诸部的子民,哪怕他们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,我也会答应。”
  “这也正是王母会希望的。”秦逍道:“只可惜道人和他的同伴都被杀死,我们还不知道王母会到底想要贺骨答应什么。”
  可敦道:“你方才说凶手只杀人,并无损毁解药,看来凶手对我们并无恶意。”
  “不错。”秦逍道:“我想凶手肯定是与王母会敌对,他杀死道人及其同伴,只是不想让王母会的计划得逞。”若有所思,道:“只是我想不明白,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?”
  可敦想了一下,才道:“那道人能带来解药,自然是对这种疫病了若指掌。”微蹙眉道:“草原上从未出现过这种疫病,你们唐国有句话,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,这次在草原散步的疫病,有没有可能是王母会所为?”
  她这句话用在此处倒有些不伦不类,但意思却很明白。
  “我和你的想法一样。”秦逍道:“那位神医叶道全也怀疑这次疫病是人为,但还无法最终确定。”
  可敦美眸之中显出厉色,道:“如果是王母会制造了这次疫病,草原诸部肯定是饶不了他们。”
  这时候侍女已经端上刚刚调好的解药送上来,可敦的饮食自然有专门的检查,饮下解药之后,可敦询问几句,知道铁宫的患者都在饮用,心下微宽,屏退侍女,才感慨道:“这次又是你让贺骨死里逃生。”
  “这倒不是我的功劳。”秦逍笑道:“真要说起来,那是王母会送药上门,只是他们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。”
  可敦嫣然一笑,风情动人,道:“你的十日约定,原来是早有准备。叶道全是你在唐国找寻的神医,你早就安排人前来帮助。”
  “其实叶先生的医术自然是高明,但如果没有王母会送药上门,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研制出解药。”秦逍叹道:“好在天神开眼,有了办法,百姓们也就能够免遭大难。”想到什么,从怀中取出一张纸,道:“奴云,这是叶先生好不容易找出的配方,他细细研究了解药,查出了解药得配制成分,这上面写了制药方法,你只需要让族中的人找到这些药材,叶先生最迟明天就能回来铁宫,到时候会带领大家一起配药。”
  可敦欢喜不已,走过来,秦逍将药方递过去,可敦扫了两眼,蹙眉道:“要这么多药材?”
  “是否有什么难处?”
  “这上面加起来有十几味药材。”可敦苦笑道:“其中有几种药材铁宫有储备,可以拿出来,马宝和斑蛰两种药我们可以在草原上找到。但这里面的牛黄、杜仲和茯苓三味药材极其稀罕,草原上极其罕见……!”摇摇头道:“这三种药材都只能从你们唐国购买,唐国的商贾也很少将这几种药材送到草原交易。”
  秦逍这时候才意识到,草原上许多药材十分匮乏,大唐的丝绸、瓷器和茶叶等商品固然深受草原诸部喜爱,但许多草原上稀缺的药材,在草原更是宝贝得紧。
  “黑山贸易场有不少药行,我们只能派人去那边找寻,如果连贸易场都没有货,只能让人去大唐采购了。”秦逍想了一下,才道:“贸易场和真羽部那边的疫情也很严重,我正好派人将药方送过去。奴云,你找几个可靠之人前来,我要写两份信即刻送出去。”
  挛鞮可敦知道事态紧急,虽然有了药方,但感染者太多,需要大规模用药,这种情况下,就只能从大唐找寻药材来源。
  她很清楚,唐国商贾素来狡猾。
  当初辽东军控制的阜城贸易场,一直是草原诸部获取唐国货物的重要来源。
  一旦草原上出现货物紧缺,阜城贸易场就会立刻抬高价码。
  草原人在急需物资的情况下,就只能受唐国商贾的压榨。
  如今草原疫病蔓延,此时向唐国求购大批药材,唐国商贾用屁股想也知道草原诸部需要这些药材做什么。
  如果是从前,阜城贸易场的药商们肯定会给出天价。
  但可敦知道,黑山贸易场是秦逍掌控,如果秦逍出面,那么即使药材的价钱不低,也不会太离谱。
  当务之急,就是要秦逍帮忙采购药材。
  她立刻令人取来了纸笔,秦逍也不耽搁,当下写了两封信,又将药方写了两份,合着两份信一起送出。
  一封自然是送到真羽部,让人交给乌晴汗,而另一封则是送交西门浩。
  西门浩一心投靠秦逍,给了秦逍极大的帮助,而秦逍对西门浩也是十分器重,当初筹备以及建设贸易场的具体事务,几乎都是交给西门浩去操持。
  西门浩如今不但在贸易场经营贸易,而且协助秦逍打理贸易场的诸多事务。
  秦逍知道西门浩交友广阔,在信中却是让西门浩按照药方大批采购药材,准备好药材之后,尽快向草原诸部提供。
  可敦找来亲信属下,分两队立刻出发,前往送信。
  等到一切安排妥当,秦逍才微松了口气。
  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。
  领兵拿下营平之后,他就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来到铁山,解决了贺娄泰的叛乱之后,这几日又是四处了解情况,即使是铁打的身子,此时也是颇有些疲惫。
  可敦自然也看出秦逍眉宇间的疲惫,心知秦逍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自己,心中感动,如果不是疫病在身,早就去握住秦逍的手。
  “是了,差点忘记一件事情。”秦逍想到什么,一拍脑门子,问道:“奴云身子是不是虚软得很?”
  可敦点头道:“感染之后,就一直绵软无力。”
  “我帮你银针通穴。”秦逍道:“叶先生了解到,这种疫病一旦感染,气血郁结,要害处就在后颈的几处穴道,只要银针扎入进去,就可以活血通脉,应该能够尽快恢复体力。”
  可敦道:“你会扎针?”
  “试试看。”秦逍笑道:“要不另找人来?叶先生有几名同伴留在铁宫这边,可以请他们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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