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(24)

  吴琴沉默了下来。
  岳翔似乎想说些什么,但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。
  不行!一片沉寂中,陈云突然站了起来,浅褐色的眼里写满了委屈,我不接受!
  他跟着谢不惊一路走来,从毫无希望到进入决赛,结果现在,谢不惊说他没办法了。
  就像是一个人落入深渊,有人丢给了他一根绳子,告诉他只要顺着绳子爬就能出去。
  结果当他快爬到顶端,那个人却突然放了手。
  胜利明明就唾手可得,谢不惊竟然突然放弃
 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陈云看着谢不惊,双眼通红,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。
  谢不惊面不改色:我已经决定了,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。
  你陈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涌向大脑。
  他又害怕自己冲动中做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事情,急得在原地转圈圈,直喘粗气。
  冷静一点。吴琴拉着他坐下,不行就不行,我们都到前二,已经很厉害了。
  陈云:可我们明明有机会拿下冠军!
  即使代价是你的心理健康,即使你会因此对滑雪产生阴影,即使你以后甚至再也不敢滑雪了。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。
  陈云抬起头,看到了一个顶着黑眼圈,头发乱糟糟的男人。
  陆时教练?陈云愣了愣,你怎么来了?
  陆时不答反问:你有注意到刚才比完赛的罗亦非吗?
  罗亦非?
  罗亦非和他一样,成绩在40人末尾数。在4进2比赛中,以落后3秒的成绩败给了江雪阔。
  她们小组也是采用田忌赛马的方式,牺牲成绩最差的选手,给另外三人创造机会。
  可惜另外三人发挥失利,没能进入决赛。
  陈云抬头看了一眼,发现平日里都很活泼积极姑娘,此刻却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,眼神慌乱又不安,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。
  陈云有些难受的撇开了眼,低声道:是因为输掉比赛打击太大了吗?
  输掉比赛并不可怕,陆时缓缓道,可怕的是在上升期败给超过自身能力太多的对手,然后生出一种永远无法超过对手的绝望感,从而彻底放弃滑雪。
  因为败给强者从而产生绝望感?
  陈云脑海中顿时咚的一声响,他愣愣的看着谢不惊,心中一阵翻江倒海。
  所以谢不惊并非不想赢得比赛,他只是不想为了集体荣誉牺牲他?所以那人从始至终都在为他考虑?
  室外滑雪场冷风呼啸,却吹不冷陈云发烫的脸颊。
  他羞愧的低下头,难堪得下巴都在发抖。
  队长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
  既然你们叫我一声队长,我就有保护你们的责任。谢不惊点了点头,当做接受了他的道歉。
  陈云吸了吸鼻子,泪眼汪汪的看着谢不惊。
  呜呜呜,他的队长真的太好了!
  第一次遭遇强敌被打击信心还可以原谅,不料谢不惊话锋一转,直接道,但如果第二次、第三次还被对手摧毁自信,那就只能归咎于无能了。
  谢不惊说:真正的运动员,是那种即使知道自己天赋天花板,也会不懈努力的一群人。
  陈云:
  哪有人安慰到一半又开始教训人的。
  但神奇的是,他竟然不紧张了。
  好的队长!陈云破涕为笑,重重点头,我会继续努力的!
  吴琴和岳翔对视一眼,仿佛害怕落后一般,争先恐后道:我也会努力的!
  陆时看了眼因为这一番对话而发愣的罗亦非,笑着转身离开了。
  看来这位也不需要他开导了。
  是啊,连十几岁的小孩儿明白的道理,他却过了那么久才领悟出来。
  既然选择了成为职业运动员这条路,那么除了努力,再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  运动员那么多,可是世界冠军只有一个。
  难道因为别人更厉害,我就要就此放弃吗?
  即使不能成为世界冠军,那么也还有全国冠军,区域冠军,省冠军,市冠军
  更何况,难道除了冠军,他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?
  年少时的自负,青年时期的顺风顺水,直到他在世界比赛中,瞬间失去所有信心。
  兜兜转转这么多年,陆时终于明白过来。
  所谓命运可能就是,即使知道自己只能如此,但他也要做出抗争。
  【叮
  恭喜宿主帮助陆时破除心魔,重新出发!系统奖励10积分。】
  连陆时也?
  谢不惊有些诧异的抬起头。
  陆时依旧穿着件黑色防风运动衣,头发乱糟糟的,但是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。
  长期萦绕在他身上的,那股暴躁又丧气的感觉也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明快的气息,仿佛雨后苍翠的青山树木,让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。
  看来他也想通了某些事情。
  谢不惊吸一口气,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比赛中。
  那么多人都在努力,自己也不能落后了。
  总决赛第一场,谢不惊和江雪阔全副武装站在雪道前。
  倒数声逼近,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。
  三、二、一,砰
  发令枪响起,二人同时蹿出起跑线,小回转后迅速打杆,速度几乎不相上下。
  队长加油!4队的人紧张的心脏狂跳,恨不得举个牌子摇旗呐喊。
  1队不服输,也双手围在嘴前喊:队长加油!
  两队声音此起彼伏,最后交融在一起,压根儿不知道是谁在喊了。
  你觉得谁会赢?别的队员也在私下讨论。
  有人说:江雪阔吧,他可从来没输过。
  又有人说:可是,谢不惊也没有输过啊。
  第24章 高山滑雪(二十四)
  接下来两周, 谢不惊和其余39位队员在教练的安排下,进行针对性训练。
  京市纬度较高,冬夜漫长。
  他们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了,在拂晓中绕着滑雪场跑5000米, 然后再做半个小时的力量训练。
  吃完午饭后, 上午9点, 滑雪训练正式开始。
  40人被分为两个小组, 一组练技巧, 一组练速度,再依次交叉轮换。
  白天集训完毕, 晚上还要听江绪林的总结,并且上一节滑雪理论课。
  下面我们来看转弯过程中,如何预判弯道过渡阶段。
  晚上9点, 陆时在酒店会议室给大家上课。
  台下焉巴巴的倒了一片, 一个个早上还鲜嫩水灵的小伙儿,到了晚上纷纷变成了霜打的茄子。
  陆时敲了敲桌子,直接点名:岳翔,你来说说,我刚才讲了什么。
  啊?后者猛地抬起头,似乎还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,下课了?
  满堂哄笑。
  好了, 再困也忍一忍,你看人家谢不惊, 白天和你们一样练习,现在依旧听得很认真。陆时挥手让岳翔坐下, 又说, 不要以为只在雪场练习就够了, 理论知识能帮你们查漏补缺,走得更远。
  台下,谢不惊眼睛瞪得大大的,定定看着前方,时不时还低头做笔记。
  这一副认真的态度看得众人顿时肃然起敬。
  不愧是学霸,轻易就做到了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!
  半个小时后,陆时一声下课解放了大家。
  啊,终于下课了!陈景伸了个懒腰,再讲下去我都要直接睡着了。
  人们陆续离开,谢不惊却还坐在座位上,时不时看看幻灯片,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。
  谢哥,陈景喊了他一声,下课了。
  谢不惊没有任何反应,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。
  谢哥?陈景以为他沉迷学习没听到,伸手推了他一下。
  下一刻,正在认真学习的谢不惊直直倒在了桌子上。
  啊?陈景吓得跳了起来,谢哥你怎么了?你别吓我啊!我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啊!
  然而下一刻,谢不惊仿佛被吵醒了一般从桌子上抬起头,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,问:下课了?
  陈景满脸茫然:对啊,下课了。
  哦,那走吧。谢不惊收拾东西起身。
  你刚才陈景跟在他后面,欲言又止。
  谢不惊:睡了一会儿。
  陈景:???
  所以你上课时假装听得那么认真,其实是在睡觉???
  学霸的摸鱼也摸得这么有水平吗??!
  倒也不是谢不惊故意摸鱼,主要是这些理论他都在系统里补过课了,听下去也是浪费时间。
  而且白天的训练强度实在是太大,他们早上5:30就起,白天一直在训练,到晚上9:30才下课,连体能最好的江雪阔都焉了,更别提体能本就不太行的谢不惊。
  而且滑雪很神奇的一点是,滑雪当时并没有觉得多累,直到停下来时才会发现,骨头都要散架了。
  要是当天偷懒没做拉伸,那么第二天从手到脚,从后背到臀部,都会产生强烈的酸痛感。
  当然,谢不惊一直是每天都要拉伸的乖宝宝,不拉伸有多痛都是他从陈景哪儿听来的。
  三人走出电梯,陈景拿出房卡开门:我到了,明天见。
  谢不惊:嗯,明天见。
  谢不惊。本该跟着陈景一起进去的严理突然叫住了他。
  谢不惊回头:怎么了?
  严理推了推眼镜,表情严肃道:能耽搁你10分钟吗?
  一分钟后,陈景在浴室洗澡,严理和谢不惊坐在窗户前交谈。
  水蒸气模糊了淋浴间玻璃,窗外又下起了雪,谢不惊手里捧着杯热水认真倾听严理的问题,偶尔也做出回应。
  随着时间流逝,水温一点点变凉,谈话也终于到了尾声。
  你说的我大概都清楚了,严理站了起来,谢谢你毫无保留的告诉我这些。
  这不算什么,谢不惊摇头,反正你问别人一样能得到答案。
  严理正色道:在接下来的练习中,我会尝试像你一样突破极限,但我也不会放弃分析和计算。
  谢不惊点头,没有一丝要干涉对方决定的意思。
  你们谈完了?陈景洗完澡出来,一边擦头发一边问,说了什么啊?
  谢不惊:你问他。
  严理:一个实验。
  实验?陈景歪头,有些好奇,什么实验?
  严理:人体实验。
  陈景表情顿时充满惊恐,他一下缩到谢不惊身后,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,战战兢兢地问:你、你该不会是想对谢哥做什么变态实验吧?我们这可是法治社会!疯狂科学家要被抓起来关进监狱的。
  严理无语:你在想些什么?
  陈景:明明是你自己用这么可怕的形容词!
  严理:那我换个词,身体实验。
  陈景呆滞两秒,瞪大了眼:更可怕了好不好!
  严理:不是在谢不惊身上做,是在我自己身上做。
  陈景:
  你还是闭嘴吧。
  陈景抓着谢不惊胳膊死也不放:哥,我能和你睡一起吗?我怕我室友半夜起床暗杀我。
  谢不惊扒开身上的爪子,笑得温柔:不行呢。
  陈景:哥~~!qaq
  在陈景的哀求声中,谢不惊非常无情的回到了自己房间。
  屋内一片黑暗,江雪阔可能已经睡了。
  谢不惊只开了盏小夜灯,简单的洗漱后掀开被子,一秒入睡。
  酒店是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,对身高接近180的大男生来说不算拥挤,但也称不上有上多宽敞。
  但不知怎么的,今天睡起来感觉特别拥挤。
  但谢不惊实在是太困了,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,他迷迷糊糊的想着,可能是被子全都堆到了一起吧。
  谢不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沉沉睡了过去。
  5:20,闹钟准时响起。
  谢不惊伸手关闹钟时,突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  摸了一把,好像又有点软。
  他打开小夜灯一看,是江雪阔的身体。
  江雪阔怎么睡在他床上了?
  喂,醒醒。谢不惊伸手推了他一把。
  后者迷迷糊糊转醒,看到当前这个情景,也很是迷茫。
  数秒后,江雪阔眨了眨眼睛,终于反应过来。
  他连忙从床上下来,礼貌道歉:不好意思,昨晚太困睡错床了。
  谢不惊嗯了一声,没有多问。
  毕竟他自己也太累了,完全没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。
  两人迅速洗漱完毕,于5:30在酒店大堂集合。
  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,正在做跑步前的拉伸运动。
  零下几度的天气里,他们也只穿着轻薄的运动服,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雾气,又在冷风中迅速消散。
  经过两周的训练,5000米跑步对他们来说只算个热身。
  之前还觉得艰苦的训练,现在也成为了生活常态。
  一行人跑步出发。
  是我错觉吗?陈景跑在谢不惊身边,回头看了一眼,为什么我觉得江大佬一直在盯着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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