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4节

  这样的交易方式,无异于更增加了警方的调查难度,犹如大海捞针。
  “那……”古月想了想,想要找到一个重要的切入点,“你总应当记得做手术的地方是在哪儿吧?”她翻看了一下之前的记录,“我看你说你前后去过几次,那一定很了解,说说他们手术的地址。”
  黄广浩点着头,很快又摇摇头,很无奈地说着:“就算我去过十次八次,我也找不到那个地方!”
  “为什么?”苏默言和古月几乎是同时问道。
  “每次去都是被蒙着眼睛,有人开车带着去,到了地方进入了大楼内,才把眼罩摘下来。”黄广浩叹着气,“我这个人本来方向感就不好,不可能通过行车的时间、距离和拐弯的次数来判断他们手术的位置……”
  “还真是挺狡猾的!”古月沉心静气,“做手术的时候,你跟着去的吗?有没有见过手术的医生?体貌特征看得到吧?或者,在他们那里的小护士,有什么特征?”
  “没注意。”黄广浩叹着气,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郭梅身上,我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看别的?不过可以肯定的告诉你,他们这些人素质很高,设备很专业,看着就不像业余的!九哥一定是花了大价钱请了这些人!”
  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苏默言问。
  “这些人特别拥护九哥,对他的行踪特别保密,从来不透露半个字。”黄广浩绷着脸也不笑,拿出了他当医生的范儿,“其实,买卖器官一行,都是互相的,大家都秉持一致,如果不是熟悉的,靠谱,托底的,根本不会把你引荐进来,更见不到老板。不是我夸口,就算你们找到了他们做手术的地方,也不会有一个医生,一个患者透露九哥的具体行踪。”
  苏默言紧皱眉头,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而且……这些人为什么要包庇一个罪犯?
  “可能你们没有办法理解这种包庇的行为,我能理解。”黄广浩平静地坐直了身子,“在郭梅没有死之前,就算你们抓了我,我也不会承认,也会包庇他。因为,有了他的存在,像我们这些穷人,才能够得到活下去的机会,才能有重生的希望!他,就好像是我们心里的一个支撑,他如果倒了,那么多的患者该怎么办?难道……就这么等死吗?”
  一句“难道就这么等死吗”把古月震慑了。
  无论是等待救命的人,还是等着钱去给家里过活的人,大家的心态或许都是一样的。
  通过这样的一个平台交易,让他们得到自己所需要的,无论是命,无论是钱,都是他们的选择。
  就好像贾歌,哪怕都快死了,他都没有说出九哥的名字,把锅推给了皮条客黄广浩。可实际上,在这些皮条客的背后,拿钱的一直都是九哥,他才是操控这个市场的大boss。
  “我们换一个话题!”苏默言的心越感到沉重,“不说九哥,说说你们这些皮条客。”
  “我们?”黄广浩愣了一下,半许后才反应过来,“你不是要问,除了我还有什么和我一样的皮条客吧?讲真的,除了曹洪波之外,我还真没有见过其他人。”
  “别和我弯弯绕,赶快交代清楚!”苏默言觉得这句话黄广浩说的还真是违心,“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其他的皮条客,难道你们互相都不认识?”
  黄广浩点点头,又摇摇头,叹了一口气。
  “其实我们做这个也都不是职业的,大多数都是抱着给家里人治病的心态在做。”黄广浩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,“就像我,如果不是因为对他们了解了,不是因为手里缺钱,我也不能做。做了这个,才觉得,当医生有的时候更无奈,更让人心寒,还不如九哥有人情味儿!”
  这句话说的,让苏默言还是觉得黄广浩有意无意间在包庇那个所谓的“九哥”,甚至让他有一种被人耍了的错觉。
  苏默言和古月对视了一眼,他们深深觉得,“九哥”这个人的确是个人物,可以把人心揣摩得如此透彻。这些在外的交易者,就是他最好的庇护伞。
  第389章 皮条客
  黄广浩似乎是看出苏默言的心思,他赶快补充下去。
  “再和你说一个事情,在这个圈子里,有可能我们都是做过给他们宣传,也有可能大家都劝说过别人来卖器官。在这里,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,互相包容,互相理解……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,甚至比医院还更有人情味儿……毕竟,在我们这些人的心里,觉得这是一种对从身体,到心灵的救赎。”黄广浩顿了一下,“当然,除了教唆别人来卖器官之外,我还是觉得,这是一个不错的兼职。”
  “人情味”和“不错的兼职”这两个词,让苏默言和古月觉得特别扎心。
  尤其是古月,她在经历了贾歌的事件之后,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,觉得大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冷漠,没有人情味儿!却在黄广浩的口中,听到了这样的说法,她无法接受。
  看来,不是古月觉得人们没有人情味儿,是她站的角度不同,所以感受不到“人情味儿”。
  苏默言双手盘在胸前,不知道应当怎么进行下去,再这么问,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,他需要找另外的一个切入方式。
  “那么……”苏默言半闭着眼睛,“那么在你们这些人之中,有没有像李虎那种的,以贩卖人口为主,卖不掉的就倒手送去‘九哥’那里处理掉,最终拿回来的只有一个尸体,然后抛尸?”
  黄广浩目光凝视着苏默言,表情十分狰狞,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。
  古月敲了敲桌子,又重申道:“又或者,有没有那种行乞的人被拉去当成试验品,移植过了器官,被丢弃不管的?”
  黄广浩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恐怖了,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俩,目光游走在他俩的身上,不可置信。
  “怎么?你觉得我俩是在开玩笑?还是,我说的事情很荒诞??”苏默言反问他。
  黄广浩摇着头,提在心里的那口气顿时被泄了,他所有的思绪都被打乱,分不清他们说的真假。
  “不可能!不可能!你们说的我不信。”黄广浩目光涣散,对自己坚信不疑的事情实际上已经有了怀疑,“不可能……九哥不是那样的人,他是在帮人,不是在害人……”
  “黄广浩,在你给郭梅做完移植手术之后,有没有和她进行深入的检查?尤其是对她的癌细胞。”古月话里有话,故意引导他,“你可知道,她死后身体内部是什么样子吗?”
  黄广浩猛然抬起头,身体向前冲了一下,十分激动地追问着:“她……她怎么样?不是说被李虎杀死的吗?不可能有癌细胞!不可能!”
  “很认真的告诉你,郭梅死后,身体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,淋巴腺癌……比换肝之前更严重!”古月说得很清楚,“就算是这样,难道你还认为他在帮你们?”
  “怎么会这样……不可能……”黄广浩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,失魂落魄,他所有的心里支撑彻底崩塌,“你是骗我的对吧?骗我的!九哥都说了,只要换了肝,一切都会好起来,会的!一定是你骗我!”
  苏默言敲了敲桌子,让黄广浩情绪镇定下来。
  黄广浩被古月的话吓到了,再怎么也恢复不到之前的状态,神情一直恍惚着。
  “和你打听两个人,”苏默言不顾黄广浩是不是激动,继续往下问,“顾不来和肖一航,这两个人你认识吗?”
  黄广浩身体微微一震,眼睛瞟向了古月的方向,有气无力地点着头,缩着脖子,似乎对这两个人有些忌惮。
  “说说,是怎么认识的?”古月问。
  “也是在这里……”黄广浩慢吞吞地说着,“他俩是病人,郭梅做手术那天,我们还聊过……还互相加了微信,不过没有说过话。”
  “其实……这俩人就是人贩子,专门拐卖孩子,贩卖妇女!”苏默言死死盯住黄广浩的脸,想要看到他每一个反应,“你觉得,这些人应当被救么?他们的命值钱?把他们救活了,只会坑害更多的家庭!”
  黄广浩不敢说话了,他完全丧失了对真假的判断,更不知道自己之前在维护的人,是对还是错。他就愣在那里,听苏默言和古月说。
  “据我们了解到的线索指向,被你们推荐过去的那些癌症患者用自己的身体换钱之外,大部分都是被拐卖回来的人!大家都被‘活着’这两个字蒙蔽了双眼,为了‘活着’把别人的性命于不顾。”苏默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走到黄广浩的身边,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,想让他人情现实,“如果被拐的人是你的妻儿,你还会像今天这么想吗?还会觉得,九哥是个好人?”
  黄广浩仰头看着威严的苏默言,哑口无言。
  “好人是什么?是一味的付出,不求索取。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热度送给大家,吸取别人身上的负能量。”古月也走了过来,希望能开解他的心结,“要知道,你说的那个所谓的九哥,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心理学,让你们这些告知分子,用你们的智慧,来帮他敛财!”
  谎言被戳穿后,剩下的只是遮羞布挡不住的龌龊,黄广浩从来都没有想过,他认为这么可靠的“团队”竟然藏着如此肮脏的内幕。他这次,还真是因为蒙蔽了双眼,交了超级高的智商税,还搭上了郭梅的性命。
  “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黄广浩失神地看着古月,目光似乎是在求饶,“我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操作的,否则我也不会介绍那么多病人,去伤害这么多的家庭!”
  “拐卖妇女儿童,在以前是把他们卖到偏远山区当媳妇,当孩子……可现在这点价值已经不足以人贩子的胃口了!”苏默言和黄广浩分析现状,“有了九哥的这条产业链,更多的人被送到这里来,他们拿到的酬劳更多,更丰厚,当然……像你们这样保密者做的这么严谨,他们暴露的可能性也在逐渐降低。你说,这都是谁的错?你还觉得,他做的是正义的事业吗?”
  第390章 认错
  被苏默言这么一说,黄广浩的心里更愧疚了,湿润的眼角顿时流下了眼泪来。
  “对不起……我对不起这些人……”黄广浩失声痛哭,所有挤压在心中的痛楚都释放了出来,“我真的没有想过,事情会变成现在的样子……我还以为,还因为是在帮大家,是在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希望……”
  苏默言和古月懒着他,肆意地让他在审讯室里哭泣着。
  等黄广浩哭够了,释放够了,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,抬起头来说:“其实,除了曹洪波之外,我还认识一个皮条客,他是专业的,我不清楚他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的卖家和买家。”
  “他是谁?”苏默言冷着脸问。
  黄广浩想都没有想,说道:“聪哥,他们都这么叫他。”
  苏默言和古月对视了一眼。
  聪哥的这个名号,让古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——赵聪。
  也就是梁伟强和江虹案件里交代出来的那个人——赵聪。
  如果这么说来,一队和二队的案子里,终于有重叠的部分,那么就是这个人。
  “你说的聪哥,姓什么?长什么样子?”古月追问下去,她想要从黄广浩的口中找到一个出口,抓到这个已经消失的人。
  “我没有见过他本人,从曹洪波的手里见过相片。”黄广浩用手不断地擦过脸上的泪痕和汗渍,“他个子看着不是很高,也就是一米七左右,很瘦,那种瘦是一种病态的瘦,更像是吸毒造成的。曹洪波和我说,这个人和厉害,九哥这边每年一半的利润都是他创造出来的!那些职业做皮条客的,都特别羡慕他,也都很想和他学,可都摸不到门路。连曹洪波都没有见过聪哥本人,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半吊子。”
  苏默言和古月对视了一眼,他俩的心又沉了下来。
  梁伟强和江虹的案子已经移交到葛良好那边了,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切入,到时候葛良好再去到李局那边告状,罗队反而会变得被动,甚至李局会施加压力,把案子还给二队。
  “除了聪哥呢?还有什么人?”古月看苏默言没说话,又继续追问下去,“又或者,你还能想到什么,多说点,对你减刑有帮助。”
  黄广浩目光暗淡下去,他知道,警察是一定要把他知道的都榨干,才能放过他,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了,再也提供不出什么了。
  黄广浩摇着头,一言不发。
  “你们找到买家和卖家后,要怎么交易?总不会,让你们自己交易吧?”苏默言按照流程往下引导,“说说你这几次交易的顺序,有没有什么你值得怀疑的地方?”
  黄广浩重新抬起头,看了一眼他俩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  “没关系,尽管说,知道什么说什么,不用顾虑不合理的地方。”古月安抚着他的心情,“我们知道,你是出于好心,只是你的好意变成了对别人的伤害,你没有意识到而已。从这一点上来看,法官对你判刑的时候,会酌情考虑。”
  黄广浩点着头,叹了一口气:“是,我考虑的太少了。那……我就说说关于郭梅看病的事情。”
  在郭梅得了癌症之后,黄广浩就对院里有同样病的患者特别的关注。其中,有两个患者出院后,两个月之后回来复查,完全好了。在病友们之间,他们似乎产生了某种默契,相继有一些离开了医院,再回来复查的人,百分之六十都康复了,开了一些抗体的药,回去调养。
  黄广浩找到了第一个回来复查的病人,在了解了情况之后,才得知他们都去找了私人的医生去做检查,换肝保命。
  这个病人不愿意把医生的姓名透露给黄广浩,说如果他如果真的想要去,就要多费一些周折,毕竟这是违法的,他们也不想让救命的人因为这个遭到警察的调查。
  黄广浩把所有出了院,又回来复查的癌症患者的联系方式都找到,央求着他们让他们带着去看病,只为了救郭梅的一条命。
  前前后后,一共做了两个月的工作,其中一个患者做了引荐,把他介绍给了一个医生。
  其实说是医生,也就是和他现在做的工作一样的皮条客,那个人把黄广浩蒙着眼睛,带入了医院,见到了真正的“医生”。医生拿了郭梅的化验单,病例,研究了许久,给黄广浩制定了一个方案。
  黄广浩三进三出“医院”,最后确定了方案,确定了做手术的钱,然后卖了房子,把郭梅带入了医院。折腾了整整几周的时间,郭梅终于被推入了手术室,黄广浩提着的心才算被放下。同时,黄广浩的钱都被提成了现金,交给了接待他的皮条客,钱款的去向,他不知道。
  郭梅病好了没多久,李虎就开始逼债,无奈之下,他和接待他的皮条客了解了当兼职的事情。
  皮条客见他是熟客,于是告诉他工作的流程,买家和卖家都需要严格的审核程序,尤其是卖家更为严格。
  黄广浩按照他交代的开始展开工作,两个月之内找就找到了五个买家,并且成功交易,他拿到了一笔不小的提成。提成是通过一个游戏平台有游戏币的形式发放进来,他提现后,转到了银行卡。
  黄广浩知道,他的上线,也就是接待他的那个人——卢某,抽了很大的一笔钱,如果他能够独立完成,并且发展下线的话,他很快也会成长起来。
  他试图用给他发钱的平台账号联系给他钱的账号,却石沉大海,没有任何回应。五个平台,五个账号,均为此。
  没多久,黄广浩就被卢某警告,不要再试图找幕后的老板,否则他将永远不被这个组织接纳。
  黄广浩最终只能选择放弃,原来当皮条客是有一定的规律,他不能违背这个规律,否则只能被踢出局。
  当买家的时候,钱他不知道去向,当皮条客的时候,他也只是过路财神,钱都变成了游戏币打到卡上。
  这个组织,对他来说,更是神秘。
  “那你是怎么和这个卢某联系上的?”苏默言抓到了关键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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