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二章 打

  李婆子的无理取闹,换来的也只冷眼旁观。
  只要有点脑子的,都不会认为李婆子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。反而都同情的看着被火烫坏了肚皮的林筱。
  林筱的脸上,还有些未褪干净的淤痕,可想而知,当时被打的有多严重,下手的人又有多狠,多无情。
  一个清河县城,地方并不大,而且总有些无巧不成书的事。
  有人认出了林筱,说道:“这不是那天闹到公堂上的那个么……她被丈夫打的太惨了,然后求蒋大人给她做主。你看她脸上,伤都还没好利索呢。”
  “怎么回事?”
  “看她的样子,不像是能把丈夫告上公堂的人啊。”
  “人不可貌相啊。再说了,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,人都快被打死了,还顾忌什么啊?”
  “我说呢……有那样的儿子,这当娘的就好不到哪去。一看这婆子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,居然还有脸在这哭惨呢。”
  “哎哎哎,别说了,你看那婆子的脸,吓人的很呢。”
  “怎么了,我说说她还能杀了我不成?敢做不敢让别人说啊。”
  一时间,李婆子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。但是这些人,也就是当个看客罢了,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谈笑风生,至少也该义愤填膺的批判或者帮着林筱将人赶走到了。
  口诛笔伐的伎俩。
  李婆子这次是彻底疯了,披散着头发,面目狰狞的咒骂着:“老娘干什么你们他妈管得着么,闲的蛋疼就滚回家去,别在这逼逼叨叨的。我自个家的事,我愿意怎么整就怎么整,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么。”
  “都特么滚!”
  “滚滚滚!”
  围观的人不但不害怕,反而笑的更放肆了。仍然无所顾忌的对李婆子指指点点。
  “哦哟,这张嘴啊,骂的可是太难听了。”
  “这叫什么?恼羞成怒。我们读书人,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……“
  “老姐啊,别闹啦,你还是回家去吧,不嫌丢人啊。”
  “人一老实人,可不能这么欺负啊。小心一会把人逼急了,动手把你打废了。”
  就这一句话,瞬间把已经发疯的李婆子激怒了,她瞪圆了眼睛,吼道:“她还敢打我?看我不打死她!”
  李婆子突然转过身,朝着林筱冲了过去。还在兀自难过的林筱根本没来得及反应,就被李婆子一下推倒在地,不等她起身,李婆子就跨坐在了她身上,左右手同时开弓,用力的甩在林筱的头上,脸上,身上。
  林筱怎么也想不到,李婆子居然会突然冲过来打她。
  一向只骂不动手的李婆子就这么疯狂的在她身上肆虐着。
  可恨的是,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儿大,很快,这里便哄哄扬扬起来。
  本来只是听了几句骂的林筱,却遭受到了这样的无妄之灾。
  一时间,林筱的惨叫声,和周围人的哄闹声,掺杂在了一起。有人捂着嘴笑,有人咧着嘴在看,有人在指指点点的议论,也有人蒙上了眼睛,但就是没有人上来把李婆子从林筱身上赶下去。
  不能被救,就只能自救。
  然而林筱却是哭泣着,缩起了身子。
  这里的人都不知道,这是长期被打之后形成的条件反射。他们甚至还在嘲笑着:“这么年轻,被一个老婆子压着打,可真够废物的。”
  “窝囊死就得了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走在路上想着,林筱不由得觉得一阵体寒,禁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  女儿史安清仰着头,问她:“娘,你怎么了?”
  “没事。”林筱微笑着说。
  只是她的眼里,都是疲惫。
  有一个推着小车的生意人经过,他的车上还摆着几块糕点。比不上在花溪阁的精致,但也足够吸引两个孩子的目光了。
  小贩很有眼力的停了下来,问林筱:“大姐,给孩子买几块吧?这还这么多,我给你算便宜点。”
  林筱习惯性的拒绝:“不用了。”然后拉着两个孩子继续走。
  小贩不死心,把林筱拦下,说道:“你看孩子们这么想吃,就给他们买了呗,没多少钱。”
  林筱依然摇头。
  “这样,我要你一半的钱……卖完了我就也回家了。大姐你就当行行好,帮我个忙。”
  小贩的语气恳切,孩子的目光热烈,林筱终是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大姐你真是个好人。”小贩高兴的说道,“我跟你说啊,好人是一定会有好报的……那,大姐你拿好了。”
  林筱接过,付了钱。
  两个孩子嘴角都挂上了笑,是那种很满足很满足的笑。比他们在花溪阁吃到糕点时都要开心。
  因为这是他们娘亲给他们买的。
  哪怕这些糕点没有那么好吃,但在他们心里也都是最好的。
  “安清,你拿着吧。”林筱把包裹好的糕点交到女儿手中,然后再次牵起他们的手向同源客栈走去。
  街上还跟刚才一样,灯盏的光照在脸上,明明晃晃。
  天色其实更暗了一些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让让,让让!”
  “干什么,挤什么挤!”
  “滚你吗一边去!”
  砰!
  “啊……诶哟……”
  “你们干什么,干嘛踹我娘!”
  林筱只觉得身上陡然一轻,而后就听到李婆子的哭喊声和史金国的咆哮声。她不明所以,却仍然缩着身子,闭着眼睛,忍着身上的疼痛,一声不吭。
  “铁山,你怎么上来就踹人啊?那么大年纪,踹坏了怎么办?”
  “这不是着急么。”铁山憨声说道,“我看这婆子身子骨挺好啊,打人的时候这么猛,挨一脚肯定没事的。”
  听了这话的李婆子,瞬间就不干了。
  “谁说我没事的!诶哟,踹死我了……我这老腰啊,都要断了。还有没有人管了啊,把我老婆子快打死了啊。”
  史金国在一旁喊道:“你们是干什么的!我告诉你们,今儿这事儿没完。要么报官,要么你们赔钱,你们看着办吧!就我娘被你们踹这一脚,少了二十……不,五十两,这事儿绝对完不了。”
  “行啊,我给你五十两!但是你们把人打成这样,也得赔钱吧?我踹了一脚就赔五十两,你们打了这么半天,得赔多少啊?”铁山嘴角勾着笑,看着李婆子和史金国问道。
  岂有这个道理了?
  让她赔钱,想都别想。
  李婆子当即喷开了唾沫星子:“你谁啊你,我教训自个儿媳妇,关你屁事!我打她怎么了?我打她是天经地义!”
  “狗拿耗子多管闲事。赶紧赔钱,赔完了钱就滚蛋。”
  吴景淡漠笑着:“还是报官吧。你们打了人,我们打了你。你可以现在就去报官,我也会让林筱去的。”
  说着话,吴景看了看铺子里,两个孩子站在门口,惊慌失措的看着。
  看得出,他们对李婆子和畏惧。
  又看向林筱,身上的伤很严重的样子,而且居然还有烧伤。
  说道报官,李婆子就没那么嚣张了。吴景适时的提醒她一句:“我不会就这么赔你五十两银子,别说五十两,五两我都不会给。你如果觉得被踹坏了,要死了,大可去县衙告我们,哪怕到时候大人判我们赔偿你千两,我也照给。”
  “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,如果你什么事都没有,到时候可不单单是拿不拿得到银子的问题了,你还会被仗责。”
  李婆子一下就哑了火。
  吴景对铁山说:“把人扶起来。”
  林筱在铁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,吴景看着腹部被烧的痕迹,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  “带她回铺子里,我去医馆请大夫。”吴景吩咐了一声。
  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走,而是看向周围的人,问道:“哪位大哥大姐或者大娘大伯能跟我说说,刚才这是怎么回事么?”
  大多人都各自看了一眼,摇了摇头。
  只有那自称是读书人的男子,扫视一圈后站了出来,说道:“我来告诉你吧。”
  之后书生把详情跟吴景说了一遍,然后说,“我说的句句属实,你可以向周围的乡亲们证实。”
  没人说不对,那也就差不多吧。
  至于李婆子和史金国,两人相互看了几眼,就见李婆子点了点头,准备开溜。
  “我银子还没给你们呢,就要走了?”吴景开口。
  一听到银子,史金国停了下来,问道:“什么?你刚才不是说不给么。”
  李婆子一巴掌扇在史金国脑袋上:“你傻啊,他忽悠你的,赶紧走。”
  “你们怕是还不能走。”吴景笑道。
  “我就走了,你还能把我怎么着?”李婆子强势说道。
  “那我就让你再挨一脚。”
  吴景不像是在开玩笑,说话的同时朝着李婆子走了过去。李婆子颤颤巍巍的,说道:“你,你别过来啊。”
  又把史金国推上前。
  “金国,去,拦住他。”
  又有花溪阁的伙计过来,吴景吩咐他们去请个大夫,再去找个衙役。这里的事,还是经官好一些。
  纵火。
  打人。
  稍有不慎,这一条街就都要被大火肆虐,这样的恶性,必须得到惩治才行!
  没多时,大夫和衙役都赶来。
  大夫给林筱抹了药,做了叮嘱,然后背着药箱离开了。
  衙役了解了情况,又问询了林筱的意见,他说:“刚好今天蒋大人当值,就在衙门中。如果你想讨个公平,可以现在随我去衙门。”
  林筱看了看李婆子,心里在犹豫。
  铁山想说必须要去衙门的,不过被吴景拦了下来。
  良久,林筱才点了点头,说:“好,麻烦差爷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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