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节

  要知道,她这两日见到的秋父,那可真是要多懒有多懒,惠嫔几乎从未见过他站着的时候,更别说像这样跑跑跳跳,若非亲眼所见,惠嫔也很难将他们当做同一个人。
  秋晚感叹道:“是啊,就是我爹,我爹要是犯了什么错,就会被我娘追着打,这副场景我从小看到大,这么多年没看,现在看来竟然也是怀念的很。”
  惠嫔:“……”
  “要不是我娘,我爹早就懒成老树桩了。我爹一向听我娘的话,往常要是找不到他的人,只要我娘一吼,他就立刻出现了,还有,要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,需要我爹出面的,我爹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,只要我娘看他一眼,他就乖乖去了。”秋晚回想起来,也觉得好笑:“我们之前在江州见到了我爹,那聚玉斋肯定也是我娘的主意,我爹平时不爱动弹,连青城县也不愿意出,去一趟江州,来来回回要费不少力气,如果是我爹自己的话,肯定是不情愿去的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惠嫔彻底失去了言语,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对夫妻才好。
  她想了想,以秋父平日里的习惯推测了一下,问:“那你兄长呢?”
  “惠嫔娘娘,这都能被您猜到?”秋晚惊讶地看了她一眼,又道:“您猜的没错,我兄长及冠之后,我爹就想尽办法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去,但是被我娘拦住了,我娘说,要让我兄长去考功名,所以每年都用念书的借口,将我爹的打算拦回去。”
  “那功名呢?”
  秋晚摊手:“惠嫔娘娘您看,我兄长考了那么多年,也还是个秀才。”
  惠嫔:“……”
  秋晚的兄长其实也可聪明了,秋晚记得,小时候,她念书不行,兄长却是顶顶厉害的,遗传了爹爹的聪慧,读书也是过目不忘。
  可惜,兄长对功名并不敢兴趣,偏偏这成了秋母拿捏秋父的借口,他就只好被迫拿起书本,回回都去考,回回考不过,屡试屡败,屡败屡试,直到现在,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傻秀才。
  第131章
  秋父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他的灵活身姿, 以至于到了晚膳时,大家看着立刻变得懒散的他, 竟是还有些认不出来。
  晚膳是御厨做的,萧云桓到了这儿,船上的所有人自然也跟了下来, 不止高公公来来,连太医和御厨都住进了秋家, 萧云桓的所有膳食都是经由御厨的手,秋晚的也是, 秋家一向都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习惯,因此御厨一来, 就抢走了秋家厨房的掌控权, 原来秋家厨房里的所有人都沦落成了御厨的帮手。
  不过从技艺角度来说,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很,态度殷勤, 连带着整个秋家上下的伙食都好了不少。
  萧云桓虽是皇帝,却是对秋晚百依百顺,秋晚说想要和家人在一起吃饭, 他也没有嫌弃, 也在餐桌上落了座, 坐在主位上, 和所有人一块儿吃。
  除了秋父挑了挑眉毛,有些对自己位置被抢走的不甘心之外,其他人没有多说一句话。
  “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, 原来皇上您吃的和我们还不一样。”惠嫔吃的满嘴流油,停不下来:“同样都是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,我怎么吃着觉得和我平日里吃的差了很多呢?”
  高公公在一旁解释道:“张总管平日里只给皇上和婉嫔娘娘做膳食,惠嫔娘娘的膳食是其他人做的。”
  惠嫔扼腕:“平时我也没少去碧竹宫,怎么从来没有尝到过?”
  秋晚弯了弯嘴角,道:“我有邀请惠嫔娘娘尝尝的,可是惠嫔娘娘都拒绝了。”
  惠嫔满脸的不敢相信。
  她仔细回忆了一番,才总算是想起来,倒还真有过这样的场景。只是每次秋晚邀请她一起品尝的,都是御膳房那边精心为孕妇特制的膳食,惠嫔哪好意思和一个孕妇抢食吃,自然都拒绝了。
  惠嫔可惜地叹了一口气,又说:“这一定是我尝过最好吃的了,以后回了军营,军营里伙夫的手艺和御膳房的比起来,就和猪食一样,叫我如何还吃的下去。”
  “军营?”秋母纳闷:“惠嫔娘娘不是在后宫吗?”
  惠嫔噎住。
  秋晚转头看了她一眼,就见惠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,没一会儿便从脖子红到了耳朵,她支支吾吾的,目光游移,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。
  不是不方便开口,而是又害羞了。
  秋晚也是纳闷不已,不明白惠嫔娘娘为何每回见到她的娘亲都要害羞。
  惠嫔开不了口,秋晚便帮忙解释道:“惠嫔娘娘身份特殊,娘,很多事情我不好和您说,您就别问了。”
  秋母点了点头,也不再问了。
  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秋父忽然道:“你是杨将军女儿?”
  惠嫔一愣,脸上的热度霎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的,她满脸狐疑地看了过去:“您怎么知道?”
  “我与杨将军见过几面。”秋父淡淡地道:“你与晚儿年龄相仿,他还问了我几句,如何养女儿的问题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惠嫔沉默了一下,才又问:“那您是如何回答的?”
  秋晚顿时担忧地朝着她看了过去。
  她是听皇上说过的,将军府的过往复杂的很,大将军只有惠嫔一个女儿,自然也是将惠嫔娘娘当做宝贝,虽然大将军平日里木讷了一些,但是也是真心疼爱惠嫔的。
  惠嫔与大将军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。
  只听秋父气定神闲地道:“我说我不知道。”
  惠嫔:“……”
  “我们家,女儿一向是夫人教管的。”
  惠嫔:“……”
  惠嫔默默地低头夹了一颗狮子头。
  将军府可没有什么夫人,只有老嬷嬷。
  秋母也想到了这个,顿时脸色一变,桌下的脚伸了过去,在秋父的脚上重重地踩了一下。
  秋父顿时脸色大变,双手颤抖着,差点连手中的碗筷都拿不稳。只是他又很快深吸了一口气,想着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出丑,愣是将自己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给压了回去,面色如常的放下碗筷,拿起旁边的小碗,给自己舀了一口汤。
  秋母收回自己的脚,又热情地给惠嫔夹了菜,一时之间,又弄得惠嫔脸颊通红,是秋晚从未见过的害羞模样。
  那边秋父安静了许久,又忽然开口:“老将军,也快要退下来了吧?”
  他这话一出,顿时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过去。
  萧云桓微微蹙起眉头,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,连惠嫔的眼中也满是深意。
  秋母低头,在桌子底下,桌布的遮挡之中,她的脚又朝着秋父伸了过去,只是这一回,她没有成功,被秋父敏捷地躲了过去。到底还有其他人在,在皇上的面前,秋母到底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,只好忍了下来,准备等会儿再去找秋父算账。
  没有秋母打断,秋父才又说:“老将军年事已高,虽然如今还在镇守边关,只是外族被老将军拦在城关外这么多年,早就已经忍耐不住了。”
  惠嫔竖起耳朵,连萧云桓也郑重地放下了筷子。
  “秋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  秋父抬起眼皮,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,余光瞥见秋晚也一脸认真地看了过来,这才道:“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注意,今年天气炎热,雨水甚少?”
  萧云桓微微颔首:“有些印象。”
  “外族在草原之外,原先几年,雨水充裕,草原上牛羊肥硕,倒也不是个问题,今年雨水骤减,边关之外,连草木也没有从前那么旺盛,牛羊吃不饱,人也吃不饱,那些人吃不饱,自然也会盯上这边能吃饱的人。”
  当朝有不少能人,自萧云桓上位起,便提拔了不少有能力的人,众位大臣提出改善了不少问题,前两年,连着地里粮食的产量都大大提高了不少,解决了不少温饱问题,如今所有人的日子都比从前好过了很多。
  这边日子好过了,自然会随着行商的人传到关外去。
  所有人都知道,在边关之内,整个国家的百姓都过着顿顿吃饱的好日子,不用再像是以前一样忍饥受饿,米缸里还有多余的粮食。
  外族日子过得好的时候,自然也不会打这边的主意,可外族要是过的不好了,连肚子都填不饱,自然也会将视线放到平时去不了的地方。
  为了粮食,那些外族说不定已经在磨刀霍霍地开始准备了。
  秋父一提,萧云桓也想到了这一层。
  他皱起眉头,又说:“如今朕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。”
  “陛下当然没收到,不只是陛下,连大将军都不知道。”
  “那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萧云桓问:“边关距离江南路途甚是遥远,秋卿远在青城县,还长了千里眼不成?”
  “千里眼是没有,但是微臣有耳朵。”秋父淡淡地道:“行脚商人想要将江南的东西带到塞外去售卖,途经过青城县,微臣便与那些商人聊了几句。”
  稍稍一推测,他自然也能知道外族的打算。
  “如今才刚入秋,草原上还有能吃的粮食里,等到天气冷下来了,草原上便什么也没有了,到时候,牛羊也杀光了,吃干净了,可能吃的东西却没有往年多,那些人势必要饿肚子。”
  萧云桓恍然。
  秋父又给自己舀了一勺汤,慢悠悠地喝了,才道:“惠嫔娘娘若是想要出宫去,可别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。”
  惠嫔睁大了眼睛,猛地抬起头来,朝着他看了过去。
  秋父却是没有回应她的视线,而是依旧慢悠悠地说:“老将军年事已高,外族来势汹汹,若是毫无防备,恐怕撑不了多久。微臣还听说,那边有了新的王,正值壮年,凶猛异常,就连曾经的王也没有他厉害。”
  “啪!”
  惠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,站了起来。
  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,大睁着眼睛,紧张地看着秋父,满脸都是不可思议。
  “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?”
  “微臣说了,途经过青城县的行脚商人可不少,其中有许多都是从塞外来的。”秋父舀起一小勺汤,放到嘴边吹了吹,慢悠悠地喝了一口。
  “我……我不曾收到消息。”惠嫔怔怔地道。
  “正常,如今关外乱的很,那位新王上位也不过才半月而已。”
  半月……
  半月甚至不够那些商人从塞外走到江南的。
  惠嫔沉默了一下,才有慢慢坐了回去。
  “新王上位,他们内部势必动乱不堪,要准备打过来,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。”秋父直接地道:“新王急功近利,可不像旧王那样小心翼翼忌惮着老将军,恐怕很快就会盯上这边。”
  萧云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才又说:“依秋卿看,那很快又是多久?”
  秋父道:“十一月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秋母深吸了一口气,用了比之前更大的力气,重重地踩到了秋父的脚上。
  她夹起一个狮子头,塞进了秋父的嘴中,才满脸笑容地朝着众人看去:“继续吃,别听他乱说,他这人上了年纪,就喜欢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。”
  第132章
  一顿饭吃的所有人各怀心思, 尤其是惠嫔和萧云桓,他们听了秋父的话以后, 便都沉默了下来,若有所思的样子,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  秋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, 更是尴尬无比,秋晚的兄长和嫂子一副在状况之外的模样, 可是再怎么蠢的人,听了秋父的话, 也能猜到一些什么,他们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, 假装什么也不懂的样子。唯一真正有些在状况之外的人, 就只有秋晚了。
  秋晚当然是知道秋父究竟有多厉害的,她还小的时候,就是听着秋父的故事长大, 秋父的聪慧早就已经深入她心,秋父能说出一些连萧云桓和惠嫔都不知道的事情,秋晚自然也没有觉得不对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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