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堂上诡辩(一更)

  三人着重点在七海身上的时候,三道目光,或犀利,或不解,或好奇,笔直地转过。
  七海察觉到,嘴唇一勾,笑容又像一朵花般,绽放了出来。
  “也是因为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兔子的及时帮助下,孟世子才不费吹火之力,将之若兄抓起来的。”
  这话说出来,市井小民不知道,没什么。但是关键,这京都的贵族官员,都清楚地明白,鲁国公世子孟绫有一个宠物。这宠物,正好是一个兔子。
  那兔子胖乎乎地,平日吃穿不用愁,长得还很好。
  七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,但是这般说出来,却是直接打了孟世子的脸。
  毕竟狗仗人势,兔子也可以。一来,旁人会觉得,孟世子奸诈狡猾,竟然利用自己的宠物兔子来抓人,二来,旁人会觉得,孟世子残忍冷漠,为了抓到人,连自己的宠物兔子,也能伤了,拿来做诱饵。
  孟绫听见,内心难耐。
  他要如何说,他家的小祖宗根本就不是自己伤的,又要如何说,他家的小祖宗是自己非要跟着他去凑热闹的。
  百口莫辩下,他的内心憋得紧,一张俏脸无不通红可怕,眼神凄楚黯然,依晰能够看到里间深藏的烦闷不安。
  他嚷声,鲁国公孟怀恩却哈哈大笑起来,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,他刻意不提兔子一事儿,“这么说来,当年的凶手,小兄弟也参与其中了?”他这么点名道姓地一指,主要是想告诉大家,当年那场无法堪破的惨案,主谋就是王府的人,而这个操纵一切的人,此时此刻,就在衙门正堂里,也就是风清扬。
  风清扬虽然病体,但何等聪明,在等到鲁国公孟怀恩这指桑骂槐的一句,当下声音轻浅地问了,“鲁国公,七海护卫刚进京不久,如何主谋策划?”他话语一转,咳嗽了半晌,那张脸愈发白,白得让人心疼,“说来怪我,当年非要前去菩提庙给母亲上香,否则……那些多人,也不会因我而死。”
  知道鲁国公的意思,风清扬又能明明白白地拿到台面上来说,对比之下,何人阴险,一目了然。
  钱长申瞧着,偏头看着七海,忽然下令,“安之若,当日如何杀了人,具体说来。”
  他这一嚷,堂上所有人的视线就都回归正题。
  鲁国公和安阳王府公子之间的争论,也就此打住。
  七海看着钱长申,觉得他做京都府尹,还是有两把刷子的。
  安之若收回目光,抬起那双无辜的手来,躬身拜倒,继续说道,“大人,草民同七海护卫交易,此事儿不能在堂上细说,否则只怕会遭来杀身之祸!”
  “这……”京都府尹这才用他那双明察秋毫的眸子,打量堂上,几位不能得罪的大人。
  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,王府公子率先站了起来,“我可以回避。”他走进七海,浅浅温和,“这事儿,你来处理。”
  “是,公子。”七海拱手应答。
  钱长申谨慎知礼,快步将王府公子带到了后堂,稍后休息。
  鲁国公孟怀恩急了,呵斥道,“怎么,这事儿,还不能明说?”他一挥袖子,身上那天青色绣着花纹的宽大袍子,在空中赫赫作响。他背着手,端着正儿八经的面容,语气森肃地有些可怕,都不知道,他接下来,到底想要怎么样。
  七海知道,捏着手中的宣纸,轻轻地递过去,“国公大人,这是之若兄的供词。”
  “供词?”鲁国公窃喜,“怎么,他认罪了?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七海回答,神色冷淡,“哦,确切地说,这里面所写的,就是藏在他心中的秘密。所以……”他拔高调,故意对着外面围拥着的人笑,“犯人无罪,有冤!”
  这有冤二字一出,人群声炸开,叽叽喳喳,闹作一团。
  可鲁国公等人看向七海,发现他眼中带笑,神情得意,显然是故意宣扬。
  有冤?
  说明了什么?
  孟世子听不下去,抬手冷道,“何冤?”
  “冤情大着呢?”他将自己那一卷宣纸递给对方。
  孟绫接下,看着宣纸时,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,想一窥究竟。
  可是宣纸打开,却是白如雪的一面,什么也没有。
  奇怪了,这是作甚?
  孟世子把手中的宣纸扔给七海,七海接过,反问,“孟世子,怎样?”
  “你这是何意,拿白纸诳我们么?”
  “哎,不对,不对。”七海握着宣纸,因为裹久了,拿在手中,都自动合紧。
  他伸出纤纤手指,将纸张掀开,平易近人地行到跟前解释,“这宣纸是我从高人手中拿来的,所写字迹,不容易被发现。让之若兄把具体的冤情写在这上边,到时候有人想看,除了我,无人知晓。再说了,有了这个,即便犯人死了,也存在一份证据了,您说是不是?”
  孟绫瞅着安之若,没想到那个所谓的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的秘密,竟然就这么,告诉给了七海。
  他无法直视那雪白宣纸里隐藏的秘密,他甚至在想,泼一杯水,是不是就能显出字来。
  可左顾右看,他都没有那杯水,而那宣纸,被揉地褶皱了,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  七海迫不及待地眯着眼睛,打量鲁国公和孟世子的面颊,在他看到二人无比期待的时候,他顺手将东西交给了两人,“要不然这份供词……哦,不对,冤词,就由国公大人呈交给陛下?”
  鲁国公看着那宣纸,内心气愤。既然是一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,他们留下来有什么用,不是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地?
  “算了,既然你同犯人达成了交易,这事儿自然由你去做。”鲁国公看了京都府尹钱大人一眼,叫上了孟世子离开。走了两步,又转过头来,瞧着犯人,“你说他不是凶手,这不管用,凡事儿……都需要证据。”
  七海明白,鲁国公这是故意想激发自己查清菩提庙一案。
  他垂首,躬身,毕恭毕敬,“国公大人放心,此事儿小的会竭尽全力,查清真相,还死者公道!”拖长的语调,饱含感情,让听者无不振奋,也无不好奇,究竟这王府护卫什么来头,能打这样的包票?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?
  七海山庄的徒弟,武功高强的寒沉,当年在帝都多么威风,最后还不是生死不明?他一个没有什么名声的人,何以如此勇敢无畏?
  真是令人匪夷所思?
  怔愣片刻,鲁国公看了身旁儿子一眼,昂首挺胸地离开了京都衙门。
  陈露白不解,孟绫也没看懂,只能倾头问,“父亲,您怎么就这么走了,不为胡牙报仇了么?”
  “谁知道那份冤词里,有没有写你的事儿,万一写了,呈到陛下面前,保不准儿,会有人以为,当年那场冤案,是咱们搞出来的?”鲁国公拂着袖子,语重心长地分析,“傻小子。那犯人同王府的人关系如此融洽,想来已经撺掇好了。咱们同他们斗,不是一碰一个石头?再说,他不是说了,这背后真相,会引来杀身之祸么,咱们作壁上观,隔岸观火,还可以置身事外,有何不好?”
  言外之意是,这事儿根有多深水有多浅,不用调查,自有人着手,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,便行了。
  这一招,就叫做狐假虎威。
  而他们,就是那站在一边,看别人水深火热,斗得你死我活的一方。
  孟绫一点就通,当下连连认同,“父亲,您可真是一只老狐狸?”
  听着儿子这话,鲁国公真不知道该高兴,还是该不高兴。
  先皇在世的时候,鲁国公就立下过战功。当年中鲁一战,最为出名。孟怀恩破釜沉舟,率三千人马,将敌人全部消灭。
  因为中鲁,所以被先皇奖赏,孟国公被封为鲁国公。所以江湖中人刚听到鲁国公这个职位的时候,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姓氏为鲁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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